到紐約走一趟，很多有此地旅遊經驗的人，一定會跟你說哪些地方不可錯過、哪些餐廳一定要去嚐嚐云云。行前我也在書本或網路看過不少資料，但是心中除了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之外，似乎並沒有哪個地方非去不可的想法。帶著平淡適然的心情，我就這樣翩然而至。但是，到了紐約之後，某日走在大街上聽到地底傳來喀喀隆隆的聲響，正感到狐疑時，經友人一說才明白原來是地鐵經過的聲音，便感覺這城市因為地鐵的關係，透著一股神秘。
從一些資料上看到，紐約的地鐵興建有段有趣的故事（註一），這更加深我對紐約地鐵的好奇與想像。
一日，聽說要搭地鐵到曼哈頓，心中便感到新奇與雀躍。對於生活在一樣是大都會的人來說，搭乘類似大眾捷運或交通工具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但不曉得為什麼，紐約地鐵總給人一種脫離現實的想像；彷彿在一列列沿著軌道前進的車廂中，什麼故事情節都有可能發生，冷不防地警察追擊歹徒的畫面還會出現在身邊，警探掏出腰袋的槍，對著車廂另一頭正忙著抱頭鼠竄的逃犯大聲喝斥。車廂中所有的乘客均面露懼色，張口結舌地也舉起雙臂……。
腦海中邊湧起這些真實與虛構交織的畫面時，邊響起「藍色狂想曲」一開始豎笛吹出的音樂片段，隱匿著幾分神秘與伏筆的調調，接著一股搖擺和懶洋洋的情調溢出，我才又回到現實世界。
說紐約透著神秘，還有其他原因。當地鐵車廂廣播傳來的是西班牙語而非英語時，真的以為自己到了南美洲，而非紐約，瞬間有種究竟身處何地的錯置或渾沌感。車廂上頭的廣告，也有極大多數都是西班牙文，這足以說明紐約這個大都會，人文薈萃、多種民族、文化融合的現象，西語族裔在此的數量一定相當可觀（註二）。
地鐵運行時發出大聲的「喀、喀」聲響，似乎在大聲告訴你它的存在：
「這城市沒有我不行，我就是你的道路。」
腦海中響起紐約地鐵版的艾莉異想世界，呼嘯疾馳地載運你的人生前行。
車廂中上演的幾乎是百樣人生，身為過客，不禁對每個在車上的人都有股好奇（當然，這樣的好奇必須要有些技巧；在一個陌生城市裡，若存有那種一直盯著別人看、打量別人的膽量，不曉得會有什麼後果？雖然平常我也沒有這種習慣），利用眼光游移窗外風光的瞬間或餘裕，到站時車門打開、關閉的瞬間，輕巧、假裝不經意地觀察週遭的人，在他們身上搜巡蛛絲馬跡，揣想羅織他們背後的人生。
光是一個車廂中，就有不少黑人或拉丁族裔，幾乎佔了一半以上，只是這個現象不只在地鐵上。走在馬路上，剛開始也會驚訝地發現，其實紐約這城市的白人並不如想像中的多。車廂上的乘客每個人風格不同，有身著套裝、背著側背包，一副幹練模樣的上班族，手裡還拿著一本「穿著Prada的惡魔」的小說利用通勤時間猛Ｋ；有身穿緊身T恤的年輕黑人女性（我不確定是因為衣服本來就是緊身設計，還是身材過於壯碩的關係，以至於非常緊繃）、呼之欲出的胸部竟給人一種壓迫感；有一頭編著細髮辮，穿著寬鬆垮褲的男子，沒錯！就像iPod的廣告，他帶著一副耳機正在享受音樂，只是沒到隨音樂搖擺身軀誇張的地步，偶爾搖頭晃腦倒是有的。
正當我交錯眼光地觀察車上乘客，與欣賞經過的洋基球場外圍高聳的建築體時，車廂與車廂間連接的門打開了，進來一個看起來很年輕，大概是國中、高中的青少年，他手裡拿著一個大罐的牛奶空桶，像是早已準備妥當地，兩眼掃視全車廂中的人，開始不慌不忙地連珠砲似地說起一串話來。由於他講話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我只從聽到的幾個關鍵字中判斷，大概是社區棒球隊需要經費，請大家捐獻。有幾個人真的從口袋中掏出銅板丟在牛奶罐中，我聽到硬幣敲到鐵罐叮叮噹噹的聲音，那位穿著球鞋、T恤的青少年，看似很習慣地向捐錢的人大聲、制式地說聲謝謝後，又朝另一個車廂邁進。
我覺得那人喊謝謝的口氣，很像站在門口對客人喊著歡迎光臨的服務生，卻少了一點誠懇。或許只是我單純的個人感覺，但對於有些人仍然掏出零錢捐獻，我感到好奇不已。難道他們真的相信他是為了籌募棒球隊經費？又其實在這城市生活的苦楚，每個人不盡相同，但彼此都能易地而處，量己所能地幫助別人？
除了為棒球隊募款，還有自述已經好幾天沒吃飯的窮光蛋，希望大家捐點錢給他。無論什麼原因，我其實相當佩服他們的勇氣，如果你看過他們進車廂後，好整以暇、不慌不忙、有條有理地開始對著整車廂的人講話，彷彿大聲疾呼地請大家響應某項活動，其實更像是一位善於說服人的演說家的景象，你應該就能明白我的感受。說不定，有人的確是衝著他們的勇氣而捐錢給他們。
地鐵在一處已離曼哈頓不遠的車站停下，車廂門打開了，上來一個拖著低音大提琴的人。因為他的「夥伴」實在太顯眼了，實在很難不看到他。我以為扛著這種樂器的人一定得自己有車才行，但是看來托著琴搭地鐵的也不乏其人。聽說這城市的音樂家多如過江之鯽，或許，這一幕給了我一些印證。而我，還沒到曼哈頓呢！等下了地鐵，車門一開，走到地上，又可能是另一種眾生相。
「這城市沒有我不行，我就是你的道路。」
車門一開瞬間，彷彿聽到耳裡又響起這句話。
【註一】
張北海在《美國郵簡》一書中曾述及紐約地下鐵的傳奇故事。1870年，Alfred Ely Beach秘密地在百老匯和莫瑞街拐角的一家服裝店地下室開挖，建造了312英尺長的地鐵，甚至有寬敞的候車室，擺設油畫、鋼琴，還蓋了噴水池，舉行正式的通車典禮。無奈政壇背後各方角力搞得他精疲力盡，最後不得不封閉地下鐵路，徒留此地下堂皇。直到1912年，當工人在挖地下鐵時，竟發現此地，不但噴水池、鋼琴都還在，連可搭乘22位旅客的小列車也還停在軌道上。（詳見該書及Early Transit in New York City。）
【註二】
根據紐約市都市計劃部 (New York City Department of City Planning) 網站資料顯示：目前紐約市人口有8,213,839人（依2000年人口普查資料估計），西語或拉丁族裔(Hispanic or Latino)是美國少數族裔中最大的一個群體，而且其人口比例繼續增加，紐約市的西語或拉丁語族裔人口約佔28%（詳見：Hispanic Population by Origin, 2005 American Community Survey (ACS) and Census 2000 Supplementary Survey (C2SS), New York City，資料僅供參考，若有誤用敬請不吝指教）。
【參考資料】New York City Subway (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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