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六十七著,《番社采風圖》,〈舂米〉(中研院史語所)
題文:「彰邑各北番婦舂米,以大木為臼,以豆目為杵,其各邑番社亦均類此。」



剛看完一篇部落格文章〈我有意識型態--看張曉風反對國文教材選材評「東番記」〉(bassistwei的爵士天地),零零碎碎地寫下一些想法,本來只是要留言說明「番」字的用法,結果欲罷不能,轉而聊到〈東番記〉與近年看過一些有關台灣歷史的文物展覽,因此瑣碎成篇。


「誰的歷史?」這個問號也曾在我心裡發酵。這幾年偶有機會到台灣各地四處走走,並且由於好奇心,常會查找資料仔細了解當地的文化或歷史根源,包括自己成長的城市,當時突然發現,我竟然對於這片成長的土地如此陌生?從小念的都是別人的歷史、別人的地理,連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到底來龍去脈是什麼也說不清楚。我想起國中時,每次上地理課,老師連課本都不用翻開,就可以在黑板上畫一張「中國大陸」某省的地圖,不只輪廓地形,連城市、物產、礦產及鐵路線都一應俱全。如果我們可以這樣研究「別人的」史地,為什麼不能一樣了解自己的土地和歷史呢?


我相信只要深入踏遍台灣(我說的不是那種只有觀光購物吃美食的走馬看花),這個問號將會慢慢消失,這也是這幾年來走過台灣的感觸。當中國西北穆斯林發生抵抗清朝的起事時,台灣屏東位於四重溪旁的車城、牡丹交界處,發生了牡丹社事件,到了地型險要的石門古戰場,才能體會當時原住民如何仰賴僅有的地勢天險與外力抵抗。(所以到這裡別只記得去四重溪洗溫泉喔!古戰場背山面溪的廣闊氣勢,讓人不寒而慄。)之後清廷開始積極治理台灣,籌建海防,才有現今位於琅嶠的恆春古城(現在這裡因為電影「海角七號」而正夯)。經過台南的鄭氏家廟時,看到碑謁上記載當時鄭成功登陸台灣的事蹟,與在橋南老街聽到耆老講述自祖父輩相傳下來在月津渡口發生過的真人事蹟契合,才知道歷史從來就在我們的身邊。


對這片土地有感情,出身、成長在這塊土地上,或在這片土地上生了根的人,沒有誰能將你的根奪走,因為,那是屬於你的土地,屬於你的歷史。


以下即是我的回應,因為原留言甚長,最後索性變成單篇文章刊登在此。如有問題,還望作者或網友不吝指教!





「我有意識型態--看張曉風反對國文教材選材評『東番記』」一文有感


※原文:我有意識型態--看張曉風反對國文教材選材評「東番記」(bassistwei的爵士天地)


古書諸多記載中常常以「蕃」字通稱邊境的少數民族,最早可能是有「以其最遠,故得藩屏之稱」之意;如居住在中國(這裡指的是文化及地理意義上的「中國」,居於中原,因時代演變而不同,相對於邊境的稱呼)西方者稱為「西蕃」,後來省「蕃」為「番」,則成「西番」。因此,「番」指的是非本族人,外國人或是外地人,本意並無輕視、污衊之義。若說有,恐怕需要分別論證;通常這是由自身立場而分別指涉的問題,不一定有其他涵義存在。


例如:「番王」即指少數民族的領袖。稱呼外國人或不是居住在本地的人,也稱為「番」,如「番客」指的是客居在中國的外族人或外國人(例如唐代海上絲路發達,許多阿拉伯、波斯的商人,以及傳教士到中國,當時作為對外貿易的大港口之一--泉州,便設有「番坊」供外國人居住);或是客居南洋的中國人也稱為番客,像潮州人便把旅居海外叫做「過番」,華僑則稱「番客」,回國就說「回唐山」


附帶一提,清代文獻中常稱台灣原住民為「生番」、「熟番」或「化番」,是依受教化(漢化)程度不同,與是否「歸附納餉」而有的稱呼。「生番」是指遠住內山者,「熟番」則指服差役、繳納糧餉者;介於兩者之間的就稱「化番」。


再提到〈東番記〉,這篇文章收錄在沈有容所輯的《閩海贈言》中。沈有容曾朝廷之命前往「東番」評定倭寇。當時所稱的「東番」,就是位於澎湖外海,不屬於中國的台灣。陳第與沈有容素有深交,當時沈便邀他同往。這篇著作比郁永河的《裨海紀遊》還要早了將近一百年,描繪十七世紀初的台灣景況,當時連荷蘭人都還沒踏上福爾摩沙這塊土地,所以作者陳第真正實地考察台灣土著的紀錄,是相當珍貴的一手史料。


再者,東番記中所提到的「魍港」,大概就是今天嘉義八掌溪口好美(虎尾寮)一帶(因為我是嘉義人,所以特別提一下,位於布袋鎮南方的好美里,近年規劃為自然生態保護區,吸引不少觀光人潮,風景相當美麗),據學者考證,陳第所描述的東番之地,大約是今天台灣的西南沿海,從嘉義南邊到屏東北邊一帶。(詳見:周婉窈,〈陳第〈東番記〉--十七世紀初台灣西南地區的實地調查報告〉,《故宮文物月刊》,241期,2003.04,頁22-45。)因此,這篇文章所記載的當地土著,即平埔族,應該就是主要居住於今天台南一帶的西拉雅族。對照清代六十七所著的《番社采風圖》圖冊,更可印證比較。


我曾於故宮舉辦的「福爾摩沙:十七世紀的臺灣、荷蘭和東亞」,以及台博館舉辦的「艾爾摩莎:大航海時代的臺灣與西班牙特展」看過許多文物與史料記載等資料,獲益匪淺。當然,我也希望,未來還能有像這樣有意義的展覽。


文章中提到,說別人有意識型態的,往往自己可能是最有意識型態的。我很認同這樣的說法。通常這樣的人也不敢面對內心真正的認同,或者,他其實沒有認同?過度的親中或排中,在我看來都不是很適切的態度,一味地撇清與中國的關係,不見得可以強化對這塊土地的認同。至於一心想向中國靠攏,認為自己是具有「博大精深」文化的中國人,恐怕也沒讀多少書。


往往看到像張曉風這種毫無邏輯卻又理直氣壯的說法,早已不是啞然失笑可以形容,內心其實透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深沉悲哀!這些長久以來積非成是的說法,豈是污名化、扣帽子可以形容,連所謂學者都不讀書,也不出門到台灣各地走走,實際了解屬於這塊土地的歷史文化,真正誤國的,不曉得是誰?



【延伸閱讀】


我有意識型態--看張曉風反對國文教材選材評「東番記」(bassistwei的爵士天地)
※陳第,〈東番記〉,1503年。
※六十七著,《番社采風圖》,為清代巡視臺灣監察御史六十七使臺期間(西元1744─1747)命工繪製之原住民風俗圖。詳見:杜正勝題解,中研院史語所,1997年。
「福爾摩沙:十七世紀的臺灣、荷蘭和東亞」(國立故宮博物院)
「艾爾摩莎:大航海時代的臺灣與西班牙特展」(台灣博物館)
《遇見三百年前的臺灣:裨海紀遊》,楊龢之著,圓神出版,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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